榆尘

【连城璧/齐衡】入局

月色裹着细风从窗子袅袅娜娜地飘进来时,小齐大人一手握着书卷,视线却落在窗外几颗疏淡的星上,微闪的光芒映着远方如云的楼阁上亮起的灯火,心随着摇曳的灯火也飘飘浮浮的,他竟集中不了注意力在书上的文字。

偏远的巷子深处此时漆黑安静,远处却仍然繁华热闹,喧嚣声隔着一条巷子传过来,隐在浓重的夜色里,模模糊糊地听不大清,却令人感觉像是明明身处红尘之中,又游离在云端之上。

他眯眼借着朦朦胧胧的月光,才终于找回了一点记忆中这里的样子。

他恋旧,却很少回忆起往事。近几年来,每天为了朝堂上哪怕鸡毛蒜皮一点的事转个不停,他尽心尽力,忙碌之余,再分出一点时间……就把心全系在了这里的那个小孩身上。之前年纪小随心任性,生了场大病,还是多多少少影响到了他的心神,再加上那之后没日没夜地埋在公事文书里,肩上多了别的看不见的重担子,对于其他,真的无暇顾及了。

他遇事从不喜欢畏畏缩缩逃避,但太沉太重的往事,他现在倒宁愿它们都化成一阵风无影无踪地消失,而其余与他心上的那个人无关的往事,说实话,他也再分不出神去回想了。

齐衡这个人,大概从出生还不会认字时就已经听了一耳朵的礼记,读书写字与骑马射箭一样用功,一举一动都端正地让人挑不出毛病,所以从小就是“规矩”二字的代表。而且自打从小立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志向,所谓风花雪月愣是一点都没往心里钻。没想到在本来一步步稳稳妥妥的成长路上,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少年情愫突然就冒了芽,然后洋洋洒洒肆意疯长,险些就要盖过他脑子里其他所有的念头。

心里最初萌动的那点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那个时候他才刚回到汴京,也似乎是因为之前一直闷在家里的缘故,他像个刚出巢的小鸟,看什么都新奇。眼神这么四处晃着,一个笑就闯入了视线里,带着摇碎坚冰的盎然春意,一下暖到了心里。

之后的无法自拔都在常理之中。少年人的初次动心来势汹汹,还没来得及慢慢去参透得到其中的甜味,就懵懵懂懂地一头撞了进去,可惜,却结结实实栽了个大跟头。

从来不看任何话本的正经人笨拙又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奉上自己的心,毫无保留地以为自己这就交上了自己的一辈子。结果是惨烈的,就那样跌跌撞撞,落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的境地。

都说病去如抽丝,在那之后的一场大病却好像把他的许多记忆以及情感也一并带走了。那些刻骨的,强烈的,幼稚的,被他强行从身体里剥了出去。从那之后,他好像又回到了一直在走的那条路,而且走得更稳,更快。

“元若?”

罗浮生的突然出现把齐衡从毫无意义的乱想中拉了回来。齐衡合上一行都没看的书,抬眼就看见面前放着一碗汤药,苦涩的味道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齐衡盯着药心里苦笑,感觉舌根子已经开始发苦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罗浮生正一边嘀咕着一边起身去合窗子:“晚上风大,你才落了水,身上又有伤,怎么这么不注意自己身体?”

听见身上有伤这几个字,齐衡似乎这时才想起了自己胸口那道很浅的伤口,他伸手摸了摸,伤口才后知后觉地涌上了点疼给了他反应。因为处理以后一直不怎么疼,他几乎都要忘记它的存在了。

下午在湖边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救那个小乞丐,没想到还没等靠近人一转身就被那柄短剑给划拉了一下。

事后齐衡倒没多想什么,疼不疼的先放在一边,毕竟他明白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听罗浮生说,自己还是被那个小乞丐给背回来的,不但一路背回来,那小乞丐还客客气气地向沈巍和罗浮生说明了情况,顺带表达了歉意。之后,湿漉漉地待在一边抱着剑乖乖地看着他上完了药,就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一脸担心的样子,好像比我和沈巍都着急,给你上药的时候,他在旁边眼都不眨一直看着。”罗浮生给他讲完当时的情况总结道,目光像是无意地沉下来,后面还跟了一句,“我感觉他像是认识你,并且还很在乎你。”

齐衡想起在水下夹着炙热情绪的那双眼睛,和那把伤了自己的袖中剑,面上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只好无奈地垂下不自觉带上笑意的眼睛,在心里悠悠地叹了口气。

何止是认识。

远处的灯火又被隔绝在了窗外,夹着风影影绰绰地在窗上摇曳,齐衡一口一口地喝着药,精神一放松下来,望着窗子就不觉又出了神。

到这里之前,在船上写的那封信,也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

齐衡刻意在信上对这次的到来只字不提,就是为了给那个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别扭三个月都不回自己信的小孩一个惊喜。

年前大雪纷飞的一个夜晚,他坐在书房里,折子看了一半,突然抬眼瞥见裹挟寒风飞扬在空中的雪花,很难得的,在面前热茶缭绕的雾气中忆起了落雪的姑苏。

几乎就要宣之于口的思念像一把燎原的火灼烫着他的胸口,任风轻柔地拂过,倒吹的更添了几分难耐的疼痛。缠绕着他的那点火星与雪花在翩翩起舞,他的眼前模糊一片,却依稀看到茫茫远方站着一个人。

天地间一瞬寂静。

他昏昏沉沉的脑子终于勉强清明了片刻,不等那穷追不舍的火苗再次追过来,他想,我要去见他。

我现在就要去见他。

可惜这个念头还没有扎地生根,他就彻底清醒了过来,面前只有静静燃烧着的蜡烛,对着他“噼啪”地跳着舞。

他盯着看了两秒,忽然撑着额头笑了起来。

他毫不怀疑,要不是他现在冷静下来了,再一眨眼,他可能已经坐在去的船上了。

然而现在他低头重新拿起折子,心里想着,再等等吧。

他当时打算最起码等到元宵前就动身,刚好还可以赶得上一起过个节。结果一忙起来没完没了,直到开了春也没腾出时间来。

他心里一方面觉得很对不起,信便去的很勤,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整整三个月一封回信都没有。

担忧一时盖过了思念,他借着来办事的由头,心里主要其实还是想来看看那个人。

药见了底,齐衡刚站起身,便听得窗子处传来“笃笃笃”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像敲门一样敲窗子。

这年头的不速之客都这么有礼貌的吗?他被自己的想法逗到,于是笑了笑,放下碗去开窗,窗子一打开,一阵风悠悠地飘进来,他退了两步,一个人便跳了进来。

果不其然。

他抬眸看着面前这个一天之内他已见了无数次的人,带着笑意的眼里落了星光,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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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真的太懒了……

身份已经暴露了~袖中剑的设定是来自萧十一郎原著

哼哼现在心里估计想的是:哼,我就静静地看着你继续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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